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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無心愛良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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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越來越冷了。

比起夏天,戎冶更喜歡涼寒的秋冬季節。

夏天時,成則衷嫌戎冶身上總熱得跟臺服務器主機似的,不喜跟他長時間過分靠近。

即便是最好說話的性事之後,戎冶有心要與成則衷多廝磨一會兒,時間久了成則衷也會熱得惱起來,額角青筋隱現。還想相擁而眠那簡直是自尋死路,戎冶只能自覺往床沿方向上靠。

天氣冷的時候就不一樣,只要不打擾到成則衷睡覺,絕無被踹下床之虞。

甚至因為會自動尋找、貼近熱源,成則衷再怎麽都不會離戎冶太遠,有時戎冶睡得翻過身去,成則衷還會無意識主動靠過去攬住他,很有些眷戀意味,戎冶特別滿意。

而秋冬的陰雨天是戎冶的最恨,卻也是他的最愛。

成則衷的腿痛總在這種天氣疼痛發作,戎冶知道那折磨人得很,每每心疼愧疚不已。

可這時候的成則衷在性事之中是最配合的,連動作都主動些,甚至允許戎冶放松節制、任他予取予求,只要身體所接收到的刺激足夠強烈能夠將集中於痛楚上的註意力分散,如果能有將其蓋過的快感就更好。

戎冶為了成則衷能減少依賴藥劑和酒精,將這樣的性事既當作情感的交流好好珍惜又當作治療任務謹慎對待,勞身勞神卻也甘之如飴。

待清理過後睡在床上,戎冶就從成則衷身後用手掌包裹著幾個傷痛位置、為成則衷暖著患處,希望多少能有緩解,成則衷也會安靜地靠著他,顯得那樣良馴。

戎冶可以睡得很警醒,但在自己信任的睡眠環境中就是典型的“沾枕著”。他睡著後的呼吸聲會變得沈重深長,如果當天身體疲累了那麽還會低低打鼾,睡眠質量卻極高,輕易叫不醒。

雖然戎冶弄出的聲響對睡眠質量好的人而言不算重,可成則衷是有輕度神經衰弱的。

戎冶平常睡著倒還好,就是愛抱人煩了些,成則衷也就隨他去了。但只要戎冶產生令他難以成眠的動靜,成則衷就絕對二話不說去其他房間自行睡下,這只有在腿痛發作無法壓制的夜晚才會例外。

因為無論如何他都會睡不著。

戎冶總以為那樣的依偎是極其溫存的時刻,卻不知道要不是當初他攔下了打算去做手術的成則衷,也許成則衷早就不用再受此折磨。

每一次戎冶都知道成則衷在黑暗中睜著雙眼,清醒至極而又一言不發地忍耐著——他很想陪著成則衷捱過煎熬,卻仿佛從來都無能為力。

終於有一天戎冶忍不住開口談起了這件事:“阿衷,你的腿真的完全沒可能治好嗎?我去替你找找國外的名醫吧?結果再不盡人意,能緩解一些也是好的。”他表情真摯並帶了淺淡的笑,希望成則衷對這個話題不要太過抵觸。

“戎冶。”

“嗯?”

成則衷無波的雙眼看著他,用剛才叫他名字那樣的平淡口吻說道:“其實你在機場高架攔著我不讓走的那一回,我是去醫腿的。”

戎冶頓時消聲,半晌才強笑道:“那我們現在去醫也不遲。”

成則衷沒說話。

戎冶提振起精神想要說服成則衷,成則衷不出聲他就堅持不懈地繼續勸說:“阿衷,你身體上痛苦受罪,周圍關心你的人看在眼裏何嘗不心疼?我陪你去治,好不好?過程再困難我也會在你身邊。”

“如果效果理想我們就再也用不著鎮痛藥或者烈酒了,你清楚那些東西一樣在傷害你的身體;而且阿衷,我知道你厭惡在別人眼裏看到惋惜同情,你肯定早就受夠了吧?”

“等治療過後你恢覆好了,也許就能夠重新自由自在地行走了,你不懷念嗎?你不知道我向老天祈求過多少次把健康的腿還給你,我不止一次夢到過和你一起騎馬、騎車,我們比賽,每次我都輸給你,輸得可慘了,你都不肯放放水……”

戎冶直講到口幹舌燥,也不見成則衷有所動搖,他愀然無語了一瞬,再開口聲音是輕而低沈的:“阿衷,你放任著它不治療,是不是因為你還沒法原諒我?……你還是釋懷不了我當初非要你去救靖灼,害得你原本已經好端端逃過一劫,終究替我付出這樣慘重的代價?”

成則衷聽到這裏,終於答:“戎冶,我已經沒有恢覆健全的資格了,不是為當年的事,而是因為現在的債——這條腿就算當作還靳哲,也勉強得很。”

戎冶啞口無言,面色竟透出些灰敗,他繃緊著唇線垂下了眼。

“阿衷,靳哲若是現在清醒著也絕不會怪你,車禍你沒有責任,”過了一陣戎冶毫無笑意地提了提嘴角,他極力壓制著心底名為嫉恨的狂風惡浪,再度強調,“你沒有錯,要有報應也該是我的,你一分一毫都不必攬在自己身上。聽我的,我們去醫腿。”

成則衷一點都不讚同“沒有責任”這一說法,但也沒興趣爭出個孰是孰非來,不容商榷道:“這個話題到此為止,我自有打算,不想再多講。”

戎冶擰不過成則衷,最終也只好依從。

……

結束商務宴請後在大廳偶遇靳明心的那一刻,成則衷意識到,離那次提及靳哲的對話不過才過去了三天。

眼前靳明心聽完身旁國際信托公司總裁的熱心介紹,先與成則衷同行的一位銀行行長握過手、應和了對方的寒暄,目光這才落到成則衷臉上。

她的目光並不尖銳或帶有敵意,甚至還對著成則衷微微笑了一笑,只是那笑極淺:“豐藍的小成生,今日終於得見,果然青年才俊。”

年過半百的行長不掩欣賞地笑道:“成董一雙兒女都是可畏後生,不過看來還是則衷這員悍將的名頭要更響些,連遠在港城的靳女士也留意了。”

成則衷在這雙像極了靳哲的雙眼的凝視下不失禮數地伸出右手:“二位都過譽了;靳女士,久仰。”

靳明心只淡然頷首,然後就像是與他素不相識那樣移開了註意力轉而簡單回應起其他人的攀談。

——在場所有人都感覺得到她對外無差別的涼淡,但所有人都體諒這一點,一位仍在老母親驟然離世和獨子重度昏迷未醒雙重陰影中堅持著未被擊潰、甚至繼續支撐龐大事業的女人,世人能產生的第一感想也只有欽佩了。

就在成則衷以為這次短暫的一面就該以揮手作別結束時,靳明心突然又望向了他,吐字清晰地開了口:“不知成公子願不願意借一步說話。”

她用的根本不是疑問語氣,顯然篤定了成則衷不能拒絕她。

成則衷微怔後點頭:“好。”先轉身與銀行方面幾位要員握手、按例互相客套了幾句,何朔接著就接替了成則衷的角色與他們一齊往大門走去。

與靳明心同行的一群人則都站在原地等著,靳、成兩人走到柱子邊的無人處。

“我記得成公子說過,是犬子的‘朋友’。”靳明心還是不改開門見山的風格,雖然語氣仍舊清冷平和,但第一句就斬向要害。

成則衷沈默了一秒,繼而首度問及:“靳哲情況還好嗎?”

靳明心沒有直接回答,有些自顧自地說:“Marcus的不少朋友都來看望過他,無論虛情也好真意也好,終歸出現過,可成公子作為最該出現的那一位……我卻一次也沒聽聞過你踏入過那間病房的消息,奇也怪哉。”

靳明心的語氣不像是譏諷,但即便純粹是疑問那也是伴著怨懟的,成則衷更為無言,只吐得出四個字來:“靳女士,我……”

靳明心擡起手示意他不必解釋,有些特別的咬字和發音聽著清淩淩的:“也許你有你的苦衷,我無意了解,把解釋留給Marcus吧,即使你是這麽輕易就放棄了他。我不會在我孩子不知情的時候替他做任何決定。”

成則衷覺得此刻自己沒有任何立場再說話。

“如果你真的在意他的情況,大可自己親眼確認,”靳明心最後看了成則衷一眼,然後轉身離開,“再會。”

……

戎冶前天動身去了O國,說是今天回來,不過應該還未落地,於是成則衷徑自回大平層。

今晚他想一個人待著,他需要處理靳明心的出現給自己帶來的影響。

成潮生那時問他會不會對靳哲有所愧疚,其實他那時就知道有,但直到被靳明心質詢過,成則衷才發現,不僅有,甚至比他想象中更深更長久。

曾經成則衷以為就算不均等,但以放棄恢覆健全的機會來當作償還也能讓他有不再回頭的資格,最大限度抹平虧欠、同時為所有人最大限度地止損——可原來就算程度那樣淺,靳哲也真實地軟化過他,所以很遺憾,這幅鐵石心腸尚存破綻的那一處在今天被刺中了。

這種滋味對於成則衷而言堪稱新奇,他是不會被自己在意之外的人用言語影響到情緒的人,這次卻例外了。

就在成則衷驅車前往天海郡的途中他接到了戎冶的電話,才答了在回公寓的路上還未告知戎冶不必過來戎冶那邊已經急性子地掛了電話,成則衷頓了一下,還是將再撥個電話回去的想法作罷,放棄自找麻煩。

果不其然成則衷抵達公寓後過了一陣戎冶就到了。今天成則衷沒讓家政來準備晚飯,於是自己簡單弄了意面,戎冶正好趕上。

“為了省時沒有做湯,要喝什麽自己拿。”成則衷給自己倒了杯檸檬水。

戎冶帶著笑上前來擁住成則衷親吻了一下:“好。”

戎冶給自己倒了點紅酒,兩人坐在餐桌邊吃面——成家吃飯桌上總是很安靜,和從小做下的規矩有關,偶爾才有只言片語,他們通常都不喜歡在進食時開口講話,所以戎冶在和成則衷吃飯時也不會不識趣地跟他交談、扯閑,基本都是吃完了才說。

戎冶先空了盤,擦過嘴有些不確定地問:“阿衷,我怎麽感覺你今晚特別……不愛說話?是不是心情不好?跟我講講?”從進門到現在,成則衷總共才說過一句話。

成則衷先把最後一口面吃完了,又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擦過嘴才道來:“我今天見到靳明心了。”

戎冶一聽就皺起了眉,真是怕什麽來什麽!他安排盯著靳家動向的人先前就向他匯報過KW Group要收購X城一家國際信托公司,沒想到靳明心不交給下面的人去做竟親自上陣了。

靳明心見到成則衷——他能確定靳明心身邊同行的X城本地的商界人士有認識成則衷的——兩人大把的機會說些社交言辭以外的話。

如果真的說了,那麽靳明心絕對會提起靳哲,至於具體怎麽提的,戎冶憑目前成則衷的狀態判斷,心裏大概有了數。

“她說什麽了?”戎冶似笑非笑地問,眼睫和眉梢冷得像是霜旦的葉,“說你薄情,一次也沒有去探視過靳哲?”

成則衷聽出戎冶話裏對靳明心的那股敵意,淡淡道:“沒說什麽。”

戎冶沒說話,但臉上表情顯然是不信。

成則衷看著他平靜地說:“我答應過你的事就會記著,就算靳女士真的當面斥我負心薄情,我也不會違反。”

可是如果沒有那個並非你自願做下的承諾,那時你還是會到他身邊去的,是嗎?我能做的只不過是暫時束縛你的人,到底沒有能耐左右你心中所想,現在不為了靳哲,你也一樣想著離開我,我能困你多久?戎冶暗自苦笑,臉上卻朗然地一勾嘴角,點著頭一副寬心模樣說著違心的話:“我對你放心。”

晚上兩人同睡一張床——那時再來到這間大平層戎冶就發現主臥室的床果然換了,不過他很明智地沒有做任何評論。他和成則衷有在這邊做也不會在主臥,只是最後會回到主臥休息就寢。

戎冶幾小時前才剛結束洲際飛行,身體其實已經困倦了,但意識卻意外清醒似乎還不想入睡,他怕自己翻身擾到成則衷,後來便松開懷抱躺在一邊克制地、輕拿輕放地烙餅,結果強迫自己入睡半晌也無果,戎冶終於耐不住低聲問:“阿衷,睡著了嗎?”

成則衷的聲音聽起來非常清醒,他背對著戎冶顧自閉著眼醞釀睡意:“沒有。不做。再出聲妨礙我睡覺就踹你下去。”

戎冶乖乖閉上嘴,然而心裏十萬分地委屈:我真的只是想聊聊天啊……

後來委屈著委屈著戎冶終於還是睡著了,甚至打起了安逸的小呼嚕,成則衷卻反而越來越清醒。

他下床披上睡袍,離開了主臥。

進入另一個房間,成則衷將門關了重新到床上躺好,終於能在一片安寧中嘗試入睡了。

不知多久之後,他順利地睡著了,並且做了一個夢。

夢中他在一條陽光下的寬闊大道上。

除了他,還有靳哲。

靳哲拖著他的手一直興致勃勃地往前走著,道路兩旁皆是高大的、金黃的銀杏,秋風吹拂,便有葉片簌簌落下,堆積在路面磚石上,仿佛遍地金箔。

成則衷任靳哲帶著他走,沒有問這是要去哪裏,也沒有說其他的話。他的腿腳靈便輕健,走了許久,路未到盡頭,他也未覺得累。

過耳的風聲猶如溫柔的絮語。

一切都那麽恬淡寧和、暢然自在。

走著走著,靳哲卻停下了,轉過身來望著成則衷帶著分埋怨道:“就知道你又是騙我的。”

成則衷微怔,最終還是無言,只慢慢搖了搖頭。

兩人默對著,分不清是有口難開、抑或是無話可說。

終於靳哲嘆了口氣,先笑了:“算啦,你都傻的。”然後他撒開了成則衷的手,扭頭揮了揮手臂,走得灑脫又寥落。

夢中止了,成則衷也醒了過來。

他在黑暗中睜開眼,望住了天花板,啟唇輕不可聞地自言自語道:“……你不也是。”

然後他翻了個身側臥著,重新闔上了雙眼。

第二天戎冶很早就從一個夢裏驚醒,一睜眼便發現成則衷又不見了,那半邊床又是冷的。

這次他情緒十分激動,恐慌發作、失控到大發雷霆,急得叫著名字找人,從公寓那頭找到這頭來,只聽得一扇扇門被摔來摔去弄得“哐哐”響。

成則衷聽得動靜大作,立時也醒了,趕緊爬了起來,及時沖出來制止了他:“戎冶!我在這兒呢,你幹什麽?”但還是與戎冶保持了一段距離不再靠近。

戎冶見著了人,鐵青的臉色才終於緩和了些,大步走過來神情有些獰厲地沈聲警告:“你跑到哪裏去了!再睡不著也得好好跟我待在一個房間!不準再這樣做!否則我……”他陡然閉緊了雙唇,不再說下去了,雙眼卻咄咄逼人。

成則衷的臉色也陰沈下來,冷冷地看著他:“否則你要怎樣?銬著我麽?”

戎冶聽他這樣說,心頭大震,良久才垂下眼,妥協地嘆出一口氣:“阿衷,我不會的。”

——只是成則衷一聲不響就離開他身邊的做法又觸了他禁忌的按鈕。

這一番折騰令成則衷也很惱火,後來再一次同眠時躺著心神愈發紛亂,似乎潛意識裏就在抵觸睡眠這件事,更加難以入睡。但他依言沒有離開房間,而是下床靠在窗邊,打開一道縫開始抽煙消磨時間。

戎冶淩晨就被濃重的煙味熏醒,看到成則衷人在窗邊,指間夾著煙,回過頭來淡淡瞥了他一眼,把煙撳熄在煙灰缸裏,開口道:“醒了?”聲音嘶啞極了,氣色看起來蒼白如鬼,雙眼卻精神得過分。

戎冶看了一旁椅子上那煙灰缸裏煙蒂的數量,心下大駭,這是抽了一夜的煙?他連忙下床走到成則衷身邊詢問:“怎麽了?……出什麽事?”

成則衷定定地看了他一眼,似有諷意地笑了笑,也不作答,自去浴室洗漱了。

戎冶被那一眼看得心頭發涼,呆立了一會兒才遲鈍地反應過來……是因為自己不準成則衷去其他房間,他又實在睡不著,幹脆保持清醒?

戎冶心中一時不知是何滋味,越想越是後悔。

成則衷自顧自去了公司,戎冶自覺就算打電話賠罪估計也被成則衷視為騷擾,於是理智地沒有弄巧成拙,不過他白天沒忍住還是給何朔打了兩個電話打探情況,一個是早上問“你們成總身體有沒有不舒服?頭痛什麽的?”,一個是下午又問“你們成總今天要不要飛外地?有沒有應酬?不外出的話大概要加多久的班?我有點私事要過來找他。”

得知成則衷今天果然犯了頭痛,但也一直沒休息,雖然今天不用去外地不用應酬,但下班時間估計還是會慣常地無法準時,戎冶有些戚戚然,又心疼得不行,於是特地親自到了豐藍總部試圖“修補感情”。

戎冶沒進成則衷的辦公室前還笑容可掬地同幾個陪著成則衷加班的秘書、助理打招呼,進了門就不由自主地規矩起來,等只剩下他與成則衷兩人了,才清咳了一聲連忙說:“我來接你回家。”

成則衷從報表裏擡起頭瞟了他一眼,又垂眼看字了:“哦,可我今天回自己那裏。”

戎冶懊惱起來,果然,不讓成則衷睡好了他是要翻臉的。

他只好厚著臉皮走過去討好地補救:“聽你的,回哪兒都沒關系,我都跟你一起。聽何秘書說你今天頭痛?我給你按按?”

成則衷只好又中斷審閱看著戎冶,正對上戎冶真誠期盼的眼神。

“別添亂,會客區坐著去,”成則衷冷冷輕斥,“還有,我說要帶你了麽。”

戎冶很受傷,嘴角也垂下來,看起來喪眉搭眼的。

成則衷說:“在腹誹我冷暴力你?”

戎冶悶悶地答:“我在反省呢,知道你睡眠不好還非害得你沒覺睡,我活該。”

成則衷聞言,不由心下好笑,暗道“夯貨”。

“下次還敢麽?”過了一會兒,成則衷頭也不擡地問。

戎冶一楞,明白過來成則衷這是不跟他計較了,立刻喜笑顏開地回答:“怎麽會!一切以你為重!”

“說得好聽。”成則衷輕嗤一聲,心中清楚晚上戎冶還是會賴著跟他一起睡。

後來在戎冶的軟磨硬泡之下,還是回了檳源。

當天晚上睡下,戎冶半抱著成則衷,成則衷閉著眼積攢睡意,終於半夢半醒時,聽得戎冶低語了一句:“你睡吧。”然後頸窩裏感覺到兩次短暫又溫軟的觸碰——是戎冶的嘴唇。

成則衷有些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戎冶已經輕手輕腳地放開他下床了。成則衷不知他要去做什麽,但神識又重新清醒了起來,只是懶得睜眼,耳中只聽得一聲極輕的房門關上的動靜,然後門外戎冶的腳步越來越遠了。

成則衷翻個身,重新醞釀睡意,決定原諒他了。

……

第二天早上手機鬧鈴還沒響戎冶就醒了,估摸著成則衷生物鐘也快到點了,洗漱了一下就耐不住寂寞,迫不及待想去親近溫存。

戎冶輕手輕腳打開主臥房門然後輕手輕腳地摸上床,隔著被子將正側臥著還未起床的成則衷從背後攬住了,心滿意足地親了親他的耳朵和臉頰。

成則衷本也就要醒了,戎冶一騷擾,他的意識就清明得更快了,微微動了動肩膀頭頸,只感受到戎冶氣息和溫度無孔不入般將自己包圍了,成則衷聲音有些含糊地低嘆道:“你好煩……”

戎冶笑瞇瞇,又愛不釋手地親了成則衷幾下,一邊還裝可憐用慘兮兮的語氣低聲說:“沒跟你一塊兒睡我都睡不好,又不習慣、又難受、又冷……”

成則衷睜開眼,輕皺著眉有點兒心累地嘆了口氣,但到底沒掙開。

戎冶懷裏滿當當,心也滿滿的,左頰上深長的酒窩就沒有消失過。

可惜好景不長,戎冶的鬧鈴毫無預兆地響了,戎冶當時心裏就是“咯噔”一聲,完了!趕緊手忙腳亂地從兜裏掏手機要關掉那活力四射的鈴聲。

然而遲了,突如其來的高分貝已經刺激到了成則衷剛睡醒時尤其易怒的神經,他一下子起床氣大爆發,狠狠皺起眉來,二話不說就直接把戎冶從床沿邊上給掀了下去。

戎冶“啊”了一聲掉到地上,根本顧不上哪裏痛就一骨碌爬起來,只見成則衷已經黑著臉坐起身冷眼瞧著自己。

這還了得!犯了起床氣的成則衷根本就是頭渾身逆鱗的惡龍,戎冶求生本能占領理智高地,一秒不耽擱連忙跪姿認罪:“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別生氣!”還狗腿地伸手幫成則衷把剛才被弄亂的拖鞋挪近了一些,端端正正擺在最便利的位置上。

成則衷仍是寒著臉,顯而易見有不輕的暴躁神色,似乎正強忍著揍人的欲望,他擰著眉下床趿上拖鞋顧自走開了,聲音低沈沈十二分的不悅,背影都在冒黑氣:“趕緊滾,跑你的步去。”

戎冶看著成則衷往浴室走去,只能在心裏默默流淚:好兇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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